飛越極光角的歌聲

2008年4月10日 星期四

〔櫻蔚〕清水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我工作得很煩、遇到狗屁倒灶的人事物、或是疲倦到視茫茫而眼花花到不知所措的時候,我腦海中總會浮出一個聲音:

「快了!快了!加把勁撐過去,你馬上就可以去清水寺看櫻花了!」

這個聲音,反覆繞梁超過三月之久,支持我辦過大大小小的活動、涉過採購招標案的窮山惡水、寫出一件件公文......總之,只要想到我提前訂好的機位和旅館,我就可以咬咬牙,繼續奮戰。

如是數月,我和廖先生終於再度飛進關西,先在大阪、神戶停歇頗有近鄉情怯之感的幾天,這才整整行囊與心情,直奔京都。

第一天,理所當然的清水寺。

再次。一個很簡單的詞,用在旅途——尤其必須飄洋過海的異鄉之旅上,變得很不簡單。有太多地方,即使再喜歡、懷抱再堅定「下次還要來」的念頭往往在邂逅後從此一別永訣,再也不可能見面。這樣的事態不想則已,偶而在旅途中想到的時候,我總要惆悵——不、不只是惆悵,幾乎帶著一種壯烈的心情一步步走下去。

然而,京都不是那樣的所在。

上次造訪清水寺,是綠樹青青的炎熱夏季。我們是在「清水道」這站下公車的,走過一段緩緩斜斜的坡道,終於望見朱紅色的仁王門時,已是汗出如漿的狀態了。這次,櫻花蔚然的時節,天氣也如雪白的粉紅的櫻花一般舒適宜人,微涼的溫度讓我們的心情也悠閒起來,雖然足下踩著一雙不習慣的木屐,但是穿著和服偽裝成日本人的我與廖先生在參道上屢屢被陌生人攔下要求合照的明星感意外滿足了我的虛榮,因此心情更是大好,好到簡直想大叫:「清水寺,我來了!」

儘管,這些那些不順遂在我踏上旅行的那一刻早隨著飛機漸漸爬升而被丟到九霄雲外,但直到我拿起手水瓢,依序沖洗右手、左手,然後輕輕以水拭口,終而踏上清水舞台時,才有一種被滌淨的感覺,重新開機,復原到天真純粹、澄澈如水的狀態。

很多很多年前,在音羽山中喝到第一口透明甘泉的人,大概是因為感受到這樣信念,於是才有了清水寺吧。

經歷了那麼多年的歲月,從那時到現在,佛堂依舊,古寺悠然。身為京都的超級觀光景點,每天都有上百成千的人踏過石階、走上舞台,循著動線一一參拜。沈穩洗鍊的灰黑色茅草屋頂映著音羽山色,不論是晴是雪,都顯得那麼相稱、那麼的令人心安。

清水寺的櫻花,不適合單株看待,得將山、建築、和櫻花一起概括成景,才有那種「在清水寺看櫻花」的感覺——濃的是寺、淡的是花,襯著微籃的天和木落崖枯的爽朗山色,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在歷史的舞台前,櫻花擔任的是水墨中留白的角色,這時,是不是滿開,反而不是大家關切的議題了。沈浸在整個清水寺的氛圍中,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就這麼隨著人群信步走啊走的,用喀喀木屐響和舊地重遊的滿足幸福,記憶記憶中那個令我們驚豔、令我們因此更加喜愛這城市的清水寺——當然,其中要加上幾筆嫣然的位置——

留給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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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singingwind at 清晨6:15 0 comments